数据表明左撇子与过敏、语言功能障碍、自身免疫病，以及出色的数学天赋有关。这一发现目前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黛安娜 · 奥克斯（Diana Oakes）说：“难于理解为什么科学家先前没有注意到它们？我有时想科学家没有重视恰恰就在自己面前，并且面对着自己的那些东西。它们都有生物学的基础，都有互相关联。”

过敏症，精神分裂症，灰头发，诵读困难症，关节炎，左撇子，激素，它们之间有无联系？乍看不像有。然而一种尚有争议的能解释它们之间联系的理论可以揭示人脑发育的秘密。

这一尚有争议的理论已很快成了一门新型科学的结构。这门学科叫发育神经免疫内分泌学。它的问世还未满一、两年，但它已列入八十年代科学的议事日程中。

事情的开始也许与奥克斯有关。她60多岁，穿着华丽时髦，—头灰发。但她那高雅的风度和注实的性格却受到特殊的家族性疾病的压抑。她有诵读困难，甲状腺机能减退、关节炎等毛病。她还曾患过荨麻疹——这是一种过敏反应。另外她还患有一种皮肤色素细胞受到机体本身免疫系统攻击的病患——白癜风。

换言之，她患有三类以往通常认为毫不相干的疾病：即发育、激素和免疫性疾病。她的近亲中患有类似三种系统病变的人也多得出奇。她解释说：“大约12年前，我就开始试着提出关于它们之间联系的想法。但是大约在3年前我给诺尔曼盖希温德（Norman Geschwind）医生写信，询问他是否认为有内在、本质的因素对这些疾患的影响大于环境的作用。他很快复信说‘是的，我认为如此。’”

奥克斯恰巧在最适当的时机写信给了最适当的对象。诺尔曼 · 盖希温德是哈佛大学神经学教授。在1980年接到黛安娜信的前不久，他曾在与研究诵读困难（先天性失读症）有关的奥托协会的讨论会上作过报告。这次讨论会涉及到遗传性诵读困难以及该功能障碍的家族性发病的遗传反映形式。

人们已知，诵读困难多见于男性（男女之比约5或6比1），并且具有郑如黛安娜病例那样的家族遗传倾向。而且，人们还知道该病还伴有其他多发于男性的疾患。如多动症（男女之比为5：1）；口吃（男女之比为3：1）；讲话困难（男女之比为5：1）。此外，这些疾患与左撇子间存在很高的相关性：患者以左撇子为多，纵然不是，那患者的近亲中也往往有左撇子。

盖希温德当时还刚刚受到一种想法的影响。即孤独性格也应属于这一综合病群。性格孤独的儿童通常有家族性诵读困难。于是在讨论会结束之前，他站起来说：“如果要寻找这些病患问题的联系，不要仅仅注目于你所感兴趣的诵读困难，还要找相关联系，找其他因素。”

会后，盖希温德当即被诵读困难病人和家属团团围住。他们中许多人的头发都像黛安娜那样过早地灰白了。他们激动地讲述了自己或者家族成员的病史。一些特殊的主题也就脱颖而出了。

他们提及其他一些学习方面的功能障碍。然而还谈到了过敏性反应：哮喘、枯草热、荨麻疹。此外，他们还讲了两类盖希温德当时认为似乎无关的疾病：周期性偏头痛和自身免疫病（这是一种免疫系统杀伤自己机体组织的病）比如有多发性血管硬化症，全身性红斑狼疮和重症肌无力。也许不足惊奇，黛安娜家中也有偏头痛和自身免疫性疾病中的白癜风以及风湿性关节炎。

机遇只赋予有准备的头脑。毫无疑义，诺尔曼 · 盖希温德终生对学习方面功能障碍之疾无休无止的好奇已使他具备了作出新发现的准备。他已做了大量工作，以求确定语言功能障碍与左撇子间的联系超出了统计学上相关意义这一事实。有一常见的特征兴许能将左撇子与学习无能症结合起来，这两组人的大脑发育还都留下了被称作异常大脑半球优势控制的情况。

对于大多数人，语言功能的器官化是于出生前在大脑左半球中形成的。但有少数人的优势半球会发生改变。这批为数不多的人中却有相当多的左撇子、诵读困难、口吃和性格孤独的儿童。这些人的语言功能中枢部分或全部转向右侧大脑半球。

不对称性的颠倒

在1968至1980年间，盖希温德和同事在哈佛就曾显示了这种优势半球的变更是通过脑内特殊构造和细胞群的大小来表达的。对于几乎所有惯用右手的人以及多数发育中的胎儿，这些构造和细胞群在左侧大脑半球内是较大和较复杂的。但是对于大多数左撇子、以及一些诵读困难、精神分裂的人和性格孤独的儿童，初步的研究提示左、右侧大脑半球的构局和细胞群不是没有大小方面的差异，就是两侧的差异发生了颠倒。

1979年，盖希温德的助手阿尔伯特 · 盖拉柏达（Albert Galaburda）和托马斯 · 肯泼（Thomas Kemper）曾经研究了一名因事故死亡的诵读困难症患者的大脑。他们发现左、右半球不对称的差异比正常情况要小得多。

在奥托讨论会的几个星期内，盖希温德开始仔细研究他手下所有病人的病史，与此同时，他还从科学文献中探索早先人们研究中可能反映的有关那些病患的联系。

诵读困难者和他们的亲属均提及过敏。其他一些语言功能障碍似乎显示了类似的相关联系。他发现：口吃者中许多人在儿童时期均有过敏史；而且儿童期有多动症的小儿的食物过敏发生率大大超出寻常水准。他还发现，孤独至少与一种腹腔中损伤脏器的自身免疫病有微妙的关系，于此一种假设理论的朦胧之形逐渐在他头脑里形成了。

他回想到左撇子和语言功能障碍的人常常被认作是出生时或出生前不久遇到某种麻烦的结局。但是，这些麻烦可能只是次要因素，或许在某些胎儿的发育中，有下列一些因素在发挥作用：（1）大脑左侧半球细胞分布的比率有了改变；（2）大脑半球优势中枢偏向右侧半球，并出现左撇子；（3）免疫系统发育的紊乱足以导致日后的过敏或自身免疫病。他悄悄地和自己早先的学生，现在苏格兰格拉斯哥大学工作的彼得 · 比汉（Peter Behan）取得联系。

1982年8月，奥托协会的讨论会后的22个月之后，以盖希温德和比汉名义发表的论文刊在《美国科学院的学术汇编》中，文章很快在科学家中引起反响。有些人当即表示赞同，也有人反映出强烈的怀疑，但是所有的人都显示出很大的兴趣。这篇文章给神经学家、免疫学家、内分泌学家和心理学家提供了一种新的观念。即大脑两个半球不同的布局可能会如何与左撇子和语言功能障碍相关，如何改变机体免疫系统的作用。这儿就有黛安娜 · 奥克斯所反映的相互关联。

盖希温德和贝汉设计了一份涉及到左、右手惯用程度、语言功能障碍和免疫系统病史的调查表，从调查中，他们区别出500名惯用左手的人一这批人做每一件事几乎都爱用左手。另外还分出惯用右手的人900名。

从中他们发现：左撇子语言功能障碍的发生率要高出10倍左右，自身免疫病的发生率也高出近3倍。他们的亲属也反映出这些疾患的令人震惊的高发率。与惯用右手者的亲属相比，语言功能障碍增高3倍，免疫性疾病增高2倍。

但是盖希温德并不仅仅满足就此仅仅列出这些异乎寻常的调查结果，作为开拓者，他具有热情、智慧，他急切地要使科学家以崭新的观念去思考问题，于是，他进而通过论文，精心描述了能够说明这些结果的一种理论。

巨大的反响

他指出，左撇子的男性多于女性，他们患有以语言为基础的左侧大脑半球功能障碍的机遇也较多。由此推理，这些人大脑优势中枢分布的不规则也较多他还指出，对于胎儿来说，左侧大脑的语言中枢比右侧半球的视觉空间中枢的发育要慢，而且男性比女性的发育更为缓慢。这种性别间的差异应该如何解释呢？

盖希温德的回答已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他认为，主要的男性激素雄性素能影响这种差异。

他说，如果发育中的胎儿接受了过多的雄性素，那它的左脑半球发育会比正常情况下更为缓慢。实际上，这种延缓足以导致语言功能障碍以及左撇子的出现。

此外，雄性素还改变了免疫系统某些部分的表达方式，它影响了产生免疫细胞的重要器官——胸腺的大小。通过许多控制免疫系统的相同基因的作用，雄性素也部分地受到了调节，这样胎儿在出生前就接受了过量的雄性素。格斯切温德认为，这就足以导致免疫系统的胡作非为，引起日后生活中的过敏和自身免疫病。

与此同时，在琼斯霍伯金斯地区从事心理学研究的卡米尔 · 贝博（Camile Benbow）与琼利安 · 斯坦利（Julian Stanley）共同分析了几项研究的结果。这几项研究是对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期全国范围内儿童中数学方面的佼佼者实施的，他们已初步得出分析结论：一般而言，数学推理天赋上佳的男孩与男性右侧大脑半球视觉空间的功能提高有关。这些人在发育时体内雄性素的水平也较高。

惊人的发现

在盖希温德和比汉的论文基础上，贝博复查了她已经研究的大多数数学天赋很高的儿童——其中几乎都是男孩e她的意图是了解其中有多少人是左撇子，结果她惊讶地发现左撇子占总人数的24%，这一数据约三倍于一般人的比率。而且对另外一些惯用右手的儿童，几乎有半数人的父亲或母亲以及兄妹是左撇子。贝博的研究成了雄性素、大脑优势半球与左撇子之间相互关联的又一例证。她的下一步研究是验明过敏与其他因素的关系。

在过去的一年内，科学家已经明确了越来越多的能反映大脑、激素和免疫系统之间相互关系的事实。

· 人们已发现胸腺具有能接受雄、雌两种激素的受体。免疫系统的其他一些细胞也可具有这些性激素的受体，而且确实也具有可部分充当脑内信息联系系统中物质的受体。

· 在法国，研究显示了：犹如存在大脑半球的不对称性那样，也同样存在免疫系统的不对称性。免疫系统可能部分地受大脑一侧半球的控制。但反过来，免疫系统通过性激素作用于大脑，以致最终影响到大脑半球的细胞分布形式、以及两个半球构造的确立。

· 贝博发现在数学天赋很高和语言表达力很强的儿童中，左撇子的比例很高。她同样发现这两批人在儿童时期患过敏症的比率也高得惊人。（比正常数字高5%）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人的近视出现率也较常人高出70%，这提示了视觉的大脑皮层在早期发育中或许受到某种影响。

· 精神分裂症患者中左撇子的比例也大于寻常。而且犹如孤僻者那样，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肺癌发病率是低的，加州大学脑研究所的阿诺德 · 斯切贝尔（Arnold Scheibel）和乔伊司 · 科夫曼（Joyce Kovelman）最近提出这种精分症的好发倾向可能是由脑子的海马回细胞的异常分布导致的，这种脑组织结构是双侧不对称的，与在母体子宫内受到性激素的作用有关，另外，科学家目前正在考虑精神分裂症，抑郁症和孤僻症客观上都属于自身免疫性疾病。

· 妇女的抑郁发病率两倍于男子。另外，还有一类疾病更易侵袭妇女：病态恐惧发病率在通常情况下，妇女要高出10倍左右。美国檀香山医院的克劳德 · 切姆图（Claude Chemtob）最近在一批恐惧症患者中发现左撇子的比率较常人高出两倍。而且纵然满人惯用右手，但在他们的近亲中，尤其是兄妹中，左撇子的比例是极高的。

· 纽约精神病研究所的安克 · 伊黑哈特也显示了：就妇女而言，如在母体子宫内受到性激素二乙烯雌醇（DES）的影响，那她日后易出现两性人和同性恋的表现。伊黑哈特目前正在考虑重新复核以往受到DES影响的病例，以此观察左撇子的语言功能问题及免疫性疾病的发生率。

· 诺尔曼 · 盖希温德如今正在试图揭示除了智能方面的联系外，左撇子特长方面的内容。也许左撇子具有抵抗某类癌肿的相当免疫能力。

虽然有关这种通向人脑新途径的工作速度正在加快，但还存在许多玄秘。当然，免疫系统依赖于基因。人们尚未了解基因、免疫系统、脑细胞信使、性激素之间在母体子宫内是如何相互作用的，不了解由此产生各种不同的家族性易发疾病和家族性某种能力的任何细节。

但是，以格斯切温德和比汉的论文为基础的、初出茅庐的发育神经免疫内分泌学自问世以来，已取得巨大的进展。在一个与环境影响息息相关的时代里，研究人员已点点滴滴地查明子宫是环境中最重要的环境。

（Science Digest，1984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