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大学美国理事会（AC/UNU）推动的《跨千年全球发展展望研究项目》（Millennium Project，简称跨千年项目）2003年继续取得重要进展。其中，历时三年，通过多轮问卷调查和专题研讨，征求了全球几十个国家数百位未来学家、科学家和政策顾问等的意见，针对“未来科学技术管理与政策问题——2025年全球情景”的调查研究，也形成了初步结果，建构了四个未来情景，提出了15项研究结论。这些情景和结论，都建立在大多数专家认为的科技发展趋势上，并具有影响全球未来的预警性意义，应该引起中国科技政策与管理研究者特别是目前我国中长期科技规划编制者的重视。

一、跨千年项目的研究概况

《跨千年项目》是关于全球未来发展的研究项目，其目的是对未来全球发展可能遇到的问题及其战略措施进行预警性分析，重点在于预测和分析影响人类生存条件的全球性挑战，来确定重要的全球性问题、存在的机遇以及人类可能采取的最为有效和可行的对策行动。该项目正式启动于1996年，由联合国大学（联合国主要学术机构网络）美国理事会负责实施，得到了联合国相关组织的大力支持，并建立了由世界各地具有不同学科背景的科技人员组成的项目策划委员会和设在十多个国家的研究分部。七年来，围绕环境安全、未来科技、可持续发展、中东和平、反恐等主题以及相关的理论专题，先后有50多个国家约1500多位专家参与。其中参与2003年工作的有311位未来学家、社会学家、经营管理人员、自然科学家和决策者。

《跨千年项目》按年度进行持续性研究，每年的研究分为3~4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围绕某一问题请多领域专家学者发表意见；第二阶段是对所提问题的重要性进行判断，并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案；第三阶段是将问题及其解决方案反馈给项目策划委员会专家，选择确定备选方案及负责部门；第四阶段是通过访谈等形式，在世界范围内征求决策者、企业家、国际组织代表和非政府组织负责人的意见，完成年度报告。

《跨千年项目》的预期成果，主要包括对未来最重要长期问题的评价和系统研究报告；沟通专家、面向大众、集散最新未来学研究成果的国际信息网络；一年一度的年度未来展望报告；未来学方法论研究以及相关的培训活动等。其中包含几年来全部研究内容的丰富的电子版资料，对从事相关领域研究的学者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二、未来的科技管理与政策问题——2025年全球情景

《跨千年项目》选择确定并一直跟踪研究的15大全球性挑战是：（1）怎样才能在人类发展的各个层面都能实现可持续发展？（2）如何才能使每个人都能享用充足的清洁水而不致产生冲突？（3）如何才能保持人口增长与资源可持续利用之间的平衡？（4）怎样才能从官僚体制中产生真正的民主？（5）怎样才能将全球性长远发展观贯彻于决策过程之中？（6）如何使所有人都能从信息与通讯技术的全球化和一体化中受益？（7）如何鼓励市场经济以助于缩小贫富差距？（8）怎样减少新生和复发的疾病及免疫微生物对人类的威胁？（9）如何在工作性质、生产方式和体制发生变化时提高决策能力？（10）如何通过共同的价值观和新的安全战略来减少种族冲突、恐怖主义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使用？（11）如何通过妇女地位的改变来改善人类的生存条件？（12）怎样才能阻止跨国界有组织的犯罪，使其不致成为规模更大和更为复杂的全球性行为？（13）怎样才能安全、有效地满足日益增长的能源需求？（14）怎样才能利用科学技术的突破加速人类生存条件的改善？（15）如何将伦理学思想融入日常的全球性决策之中？

这15大全球性挑战，有2条是直接与科技自身有关的，有9条是同时依赖科技进步和创新的，只有4条与科技的关联性较低。因此，可以说，人类未来面临的大多数全球性挑战，将越来越有赖于科技与经济、社会、环境的协调和互动，有赖于未来科技发展与规范的辩证统一。这就是为什么《跨千年项目》重视开展未来的科技管理与政策问题调查研究的原因。2001年启动的科技管理政策问题研究，主要是通过对世界范围内大约250位成员的两轮问卷调查和与驻华盛顿特区的科学大使的研讨，确定未来可能出现的关键问题及其重要性排序，并提出初步的解决方案。2002年的研究工作，是通过对多学科领域的科学家、科技决策者和管理者大约90次不同形式的访谈，在前一年工作基础上，分析、整理出关于未来管理科学技术的风险、建立科技发展与政策制定之间的关系、促进学科交叉融合、处理科技全球化问题等的基本判断。2003年的研究工作，是在前两年工作的基础上，通过两轮全球问卷调查，征求了125位成员关于2025年前科技管理与政策问题——管理政策——背景的意见，构建未来的典型情景，得出基本的研究结论。

情景一：按自身规律发展的科学与技术（S&D Develops a Mind of Its Own）

2025年前，随着集成式人——机智能的迅猛发展，无处不在的互联网的全球连接，虚拟现实技术的出现，被称为“头脑跨科学服务”的大规模国际合作计划的实施，作为非政府的国际科技组织的建立，以及纳米技术、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和认知科学（NBIC）的会聚、融合和应用，科技不断迅速而深刻地改变着人类的生产和生活方式，试图制定一些国际规则以减缓科技发展速度的努力相继失败，科技发展在新旧冲突中进化为全球思维，科技与社会及人的发展良性循环，进入按自我意志和规律发展的状态，尽管其是否会脱离人类的管辖范围仍存在疑虑。

情景二：世界被唤醒（The World Wakes Up）

2021年，仅仅3个月的时间，地球上就有2500万人被自称为“上帝使者”制造的转基因刚果病毒杀害，这唤醒了世界，使人们意识到仅仅一个，人就能够制造并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造成个人大规模破坏；性行为。而在此前的2009年，还发生过“狂想者X"通过跨国犯罪网络制造出核弹爆炸的事件。于是，国际社会强烈要求建立新型全球科技控制系统，成立与联合国安理会保持一致的国际科技组织，并签订各国的议定书，加大监测、预防技术手段的开发，并重视教育特别是警示教育的作用。与此同时，提高教育水平，减少宗教和文化冲突，建立社会安全监视系统等努力也得到多数人的认同。科技灾难警醒了世界。

情景三：请关上你的阀门（Please Turn off the Spigot）

2025年的最后一天，一位被称为反科学英雄的巴西人被《时代》周刊授予年度绅士荣誉，他觉得有重大的误会，原因在于他也是全力支持科学的，只不过他支持的是负责任的科学，而不是不负责任的科学。科学是有负面效应的，但可能只有40%的科学家能够认识到这一点，而只有20%的科学家会因这一点放弃研究项目。社会公益性项目得不到重视，负面效应不加强预防，实验室病毒的潜在扩散，生物恐怖的威胁等等，触发了改革的势在必行。反思科学的种种行为，以使科技造福人类。建立国际科学委员会，对研究进行风险控制。消除科学腐败，强化道德规范，重新对科学技术进行管理等，这位反科学英雄相信，凭借运气和机会，人类能够从无心的错误中生还，科学的负面影响能够有效地进行阻止和预防。

情景四：后冲效应（Backlash）

2015年在雅加达召开了第一次世界科学技术峰会，主题是讨论是否要对科学技术的发展方向进行某种世界范围的控制。主张建立全球性机构引导科技发展、限制可能危险的只有少数几位科学家，主要是强调要避免高科技的某些威胁，指导科技发展解决社会迫切问题。但主流派以科技发展都有风险，科技控制其实只能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人和组织能够做到为理由进行了成功的反击，最终187个国家的代表共同签署了一份决议，被称为著名的科学神圣原则，提倡科学的自主性，学科和科学家自律。于是科学的黄金时代来临了，新发现和创！新以及叫好声不断。但5年后问题出现了，一些新技术让人们付出了安全和隐私的代价，技术让社会异化了，生物武器竟然在边界冲突中应用并带来了周边反应。于是，2024年在雅加达召开了第二次世界科学技术峰会，会场外有这样的标语：“在科学毁掉我们之前要先扼杀它”。这次会议，上次的少数派变成了主流派，对科技发展进行控制得到多数人的赞成，187个国家依例签署了雅加达二号决议，并建立了全球科学委员会，吸收公众参与决定科学发展的优先次序。但接踵而来的是，决议根本难于运作，管理者无法指导科学家，科学评判工具存在缺陷，道德问题纠纷不断。于是，创新遭到了扼杀，经济大幅下滑，贫穷进一步加剧，问题仍然存在。似乎人类行为的后果总是背离初衷，下一步该如何？

三、未来的科技管理与政策取向——主要的研究结论

根据2003年两轮问卷调查基础_上建构的四个情景揭示的问题和道理，总结三年来所做研究的基本情况，《跨千年项目》得出以下主要结论，这些结论应该成为未来科技管理与政策取向的重要依据。

1.五个层面的科技管理手段并举，其混合体控制着整个研究过程。这五个层面是：建立像国际原子能机构那样的能够制定调控规则并有权实施的全球组织在遗传学、纳米技术和人工智能等风险性领域，设立国家顾问委员会，对重大争议问题提供评估和咨询，如美国参议院对胚胎干细胞有关立法的辩论；政府职能机构强化人类保护意识，通过许可或基金机制等，调整研究方向；学科本身加强自我调整，控制可能的风险；个人研究者，具有符合实际的或多或少的选择能力。

2.其他可能的有效科技管理手段仍然存在。如何控制科技风险，仍然有两种争论，一派观点是强化控制将使研究转为地下或转移他国，控制永远跟不上变化，因此应该加强伦理道德，提高科技自我控制风险能力。另一派认为未来的科技风险非常之大并具有全球性，必须建立预测评价全球系统，实施控制。两派观点都支持如下建议：由杰出的专家对相关问题进行界定，建立国际科技组织发布风险和机遇信息，发挥高等教育和媒体的作用，建立全球性科技基金和论坛，制定国际契约等。

3.建立能够立刻发挥作用的风险预测与评估体系。该体系可以是一个层次的，也可以是多个层次的，以使检查者能够预测和发现研究项目的不确定性或意外。

4.科学技术基金应该优先提供给那些满足全球人类基本需要的研究项目。这可以在基金机构的协调下实现。也可以创建针对私人公司的奖励机制，寻求个人与社会利益的平衡。还可以建立相关委员会，向世界优先推荐针对全球基本需求的科技投资。

5.有助于改善人类生活条件的科学挑战包括：一种廉价、高效、环境友好、无核裂变、能产生基础电能的非化石燃料方法；简易、廉价、有效的药品及相应的发放系统，可用于医治多种疾病和流行病；农业用水效率提高到75%；进一步认识并解决气候变化问题；完善全球流行病预防与跟踪体系。

6.将来可能对人类生存构成最大威胁的科学或科学研究内容包括：有意或无意释放的转基因生物，将给生物圈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利用生物技术制造的新型大规模杀伤性生物武器；用于实现大规模秘密杀虐新途径的纳米武器；恶性商业竞争引发的遗传基因技术滥用并导致生物多样性的巨大损失；超出人类控制的智能纳米技术。

7.通过制造和扩散病毒发生个人大规模破坏性行为的威胁是可能的。这种威胁的可信性，要求高度重视科技安全，限制使用某些研究成果。

8.科技社团与决策者之间的关系必须改变和改善。

9.交叉学科研究是科技创新的主要方式，但仍有许多问题障碍学科集中和协作。交叉学科的发展，最紧迫的是得到更富创造性的研发管理者。实施大型国家和国际计划，加强社会沟通等，也有利于交叉学科的发展。

10.没有全球道德规范的科学全球化，可能会带来灾难。这方面，技术的社会意义要不断考虑，科学家和工程师的个人道德也要不断强调。

11.影响未来科技管理情景的因素包括：科技进步的速度，科技风险的严重性，公众的科技教育素养，公众对风险的关注程度，科技调控的地方，调控规则的实质和影响，媒体的反应，违反规则的处罚，科技发言人的出现等。

12.情景分析是很好的政策分析工具。本项研究提出的四大情景，可以分析很多科技发展问题，引发深入讨论，激发新的思想。

13.未来科技管理的以下问题和趋势得到认同：超过2/3的参与者认为未来25年，有可能实现人-机智能的大幅度提高，调控科技的组织赶不上科技的发展速度，个人有可能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国际科技条约和准则有可能成为警察或军事行为的依据，有可能建立进行生物、纳米领域发展强制性调控的国际组织。超过1/2的参与者认为，科技、教育的发展能够促进社会对多样性的包容，科技管理者和机构也难免腐败，科学家不可能联合为一个全球性的劳工组织，科学本身不可能有效地进行自我管理等。

14.应对未来特定科技问题的特殊政策应该进行考虑。包括：恐怖分子滥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中存在个人单独使用的可能性。应该建立科技成果可能存在的恶意使用的评估与缓解机制，监督决策机构履行职责，加强对极端情况下出现的威胁的研究。鼓励多国对高科技的投人，关注其可能应用和风险，提高透明度与公众的参与水平。认识到科技教育特别是科学伦理学教育的重要性，探索和改进全球科技预警机构的可能方式，发挥科学家和科技社团的作用，在纳米等高风险领域实行更好的国际监督等。

15.从方法论的角度看，研究路线合理，但仍有改进的可能。设计的调查问卷内容广泛、系统严密、引人深思，但无论对参加者还是分析者来说，都相对耗费精力，可能的改进是充分利用网络技术和手段实施调查等。

（参考文献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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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批准号：03BZX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