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牛津大学资深教授、大气物理学家约翰·霍顿(JohnHoughton,下图)曾参与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用于平流层和中间层温度测量的空间探测器的建造,见证了英国阿普尔顿实验室和卢瑟福实验室的合并,并在1983年成为英国气象局气象办公室主任。1988年,当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成立时,作为IPCC科学评估主席的霍顿,撰写了IPCC最初的3份针对全球气候变化的评估报告。
霍顿同时也是约翰·雷慈善机构(意在提高基督徒环境方面知识)的创始人,长期以往著书演讲,向人们阐述全球变暖所引发的种种不测。不久前,霍顿接受了《今日物理》杂志的采访,就如何遏制全球气候变化阐述了他的观点。
记者:是不是一些特别的事情触发了您向全世界传达气候变化的信息?
霍顿:一开始,我就意识到将我们所做的工作详尽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是IPCC的责任。1990年,我应时任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的要求,在英国政府举行的内阁会议做了第一次汇报。当时大部分议员认为,撒切尔夫人会在两分钟后终止我的汇报,然而她没有。相反,她安静地倾听了我20分钟的报告。这在当时是一件公众关注的大事,同时也坚定了我继续从事做有关人类活动导致气候变化报告的信心。
记者:您关于气候改变和“创造关怀”的报告主要针对哪些听众?
霍顿:绝大部分是基督徒。因为我本人就是基督徒,这无疑使我成为了连接基督徒的纽带。当然还有大学、商界和政界的一些听众。目前我每年要做40或50个报告,大约平均每周做一次。记者“:创造关怀”的含义是什么?
霍顿:基督徒的信仰是:上帝创造了我们并将我们降临到世间,因此,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去维护我们的世界、关爱世间的一切生灵。《圣经》中一个很早的典故是:亚当和夏娃来到伊甸园后,除了繁衍人类,另一个任务就是看护好伊甸园——这个伊甸园就是我们人类居住的地球。
随着人口的增长和技术的快速发展,目前我们所拥有的资源越来越少,对地球的关爱也远远不够。我们应当以一种可持续发展的眼光关注地球,就我的了解,可持续发展的最简单含义并不是辜负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不是欺瞒我们的近邻,更不是让那些贫穷的人更加痛苦不堪,他们正遭受着气候变化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同时,我们也不应该漠视除人类之外的其他生灵。由于气候的改变,成百上千种生物正濒临灭绝。
当然,这是全人类的责任,并不单单是基督徒的。总体上来说,基督徒在对环境、地球和贫穷等方面的关爱正在落后于其他人。而作为一名基督徒,由于其信仰,你更应该走在他人的前面。
记者:您看到基督徒对环保运动所产生的影响吗?
霍顿:在美国,教会已经感觉到环境保护是他们能力所及的事情,现在是基督徒实现自我的转变期??但与气候变化的斗争仍然在进行着。1992年在里约热内卢召开的第一届世界首脑会议上,签署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公约上写道:即便科学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发展,我们也必须要对气候变化采取行动。
此后,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和美国的一些煤矿公司为了自身的利益,发起了一场意在诋毁环保的运动,告诉人们科学还存在漏洞,并试图说服人们不需要对环境采取任何行动。特别是,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来诋毁IPCC的信誉。当时这场运动盛行于美国社会的各个阶层。
记者:您认为现在的形势有所好转吗?
霍顿:尽管他们的言论与以往不同,实际上争论还在进行。过去他们说没有全球变暖这回事;而现在的论调是,全球正在变暖——这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但并不紧迫。最重要的是,当事态变糟而我们有能力做出一些补救时,他们却认为科学还没能举出相关的证据。当然,也没有支持他们言论的证据。
记者:对全球是否变暖的争论在其他国家也盛行吗?
霍顿:只是规模不同而已,而且遍及许多发达国家。尽管不是整个的,但其影响不可小视;而这些错误信息就来自你们的国家——美国。
记者:您认为基督徒的环保运动有作用吗?
霍顿:我认为,其中有四分之一的人并没有像期盼的那样,他们并不认为全球变暖正在侵蚀美国。但重要的是,国会议员意识到大量的教会成员是右翼的,即绝大部分是共和党人,其中可能涵盖了3000万或4000万美国人,而这些人正开始为全球变暖而担忧。
记者:在气候变化和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方面,美国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吗?
霍顿:是的。现在美国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要比1990年代增加了20%,并且有持续增长的趋势。美国政府在碳排放量一事上是极端回避的,不过,现在有了转变的趋势。2005年7月,我和另3位科学家就限制碳排放量一事向美国参议院提出了诉讼。此后,美国参议院对此事表示出了更多的关注。
有很多迹象表明,在加利福尼亚和美国其他的一些州正开始着手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量。还有许多城市也正在考虑这一问题,并且更多人也开始关注此事。尽管如此,美国还有很长、很艰辛的道路要走。
记者:您从您的听众那里得到了哪些回应?
霍顿:总的来说,回应是十分积极的,但其中许多人对气候变化这一问题缺乏足够的认识。他们知道到天气会变热,但不知道气候的改变会影响到海平面,还会造成诸如干旱、洪水和热浪等灾害性天气。不过只要有学习的热情,就会有很多事情可干。
记者:对于那些意在减缓气候变化方面做些事的人而言,您有哪些具体建议?
霍顿:对于影响全球变暖的这种温室效应,我的建议是从自身做起。在英国,我鼓励人们购买绿色电力,以保证它们来自非化石燃料;确保自己的居家有着很好的保温功能,冬暖夏凉,尽量减少空调的使用;买节能汽车并尽可能少开车,以减少污染物的排放,包括对对废弃物的循环利用等。在这方面,政府的正确决策将起着重要的导向作用。
记者:您的报告针对的大部分是非科学界人士,其中涵盖了多少科学含量?
近年来欧洲大地热浪滚滚,炎热天气是上个世纪的近3倍,图为人们利用广场上的喷泉消暑降温
霍顿:温室效应为人类所知已有200多年的历史,如果二氧化碳不断地排入大气,这种效应就会持续增加。因为二氧化碳吸收了太多来自于地球表面的红外辐射,从而使得地球温度升高。温室效应还带来了一些正反馈和负反馈。有一些我们肯定是好的,但有一些我们还不太肯定,例如云的作用。我力图解释这些不确定性以及我们不敢肯定的是什么,但有足够的理由使得我们对关注的事情给大众作出合理的解答。
在所做的报告中,我列举了许多因气候变化所产生的影响,首先最显著的影响是海平面上升和冰川融化。随着海洋温度的变暖,海水会膨胀,继而影响到冰川的融化;海平面大约每世纪上升0.5米,大部分源自覆盖在南北极冰川的融化,但目前还不能确定冰川的融化速度有多快;然而已有迹象表明,南北两极的冰川融化速度在不断地加快。
海平面的上升,将对生活在沿海地区的人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许多沿海城市不得不为此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来解决这一问题。在孟加拉国,有1000万人在海平面下生活;中国的南部,也有2500万人在海平面下生活,尼罗河三角洲也有几百万人,包括佛罗里达州和墨西哥海湾的许多地区也注意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海洋彻底变暖可能要花上几个世纪的时间,但海平面上升已不可阻挡,即使我们收回全部排放到大气中的二氧化碳,也难以逆转这一进程。
一些科学家预言,如果地球环境继续恶化,人类将移居火星,图为艺术家笔下的火星基地
另一个影响就是热浪。如2003年肆虐欧洲大陆的一次热浪夺走了大约2万人的生命,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已远远超出了正常的温度变化范畴。事后,专家的总结发现,罪魁祸首竟来自于二氧化碳。随着碳排放量的增加,类似热浪逼人的夏天在本世纪中叶会变得很平常,这是需要人们进一步反思的。
第三方面的影响是关于水文学的,或称水循环。变暖的海洋会产生更多的蒸发量,继而降雨量也会增大,这在许多国家已经发生了。额外的水气蒸发给水循环系统提供了更多的能量——水气的蒸发使之凝聚成云,使得潜热得到释放。结果是,局部的或地区性的降雨更加猛烈和频繁,继而引发更多的洪水;同时也意味着其他地区会出现更多的干旱天气。
迄今,包括利用空气动力学在内的物理过程形成的气候模型还无法确切知道哪里会发生这些事,因为我们目前还不够聪明;然而,严重的洪水和干旱等灾害性天气不断增加的趋势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最近科学家预言,本世纪的洪水和干旱将呈5～10倍的增长趋势(这种增长趋势在部分国家是灭顶之灾的),而且干旱持续的时间是年而不是月——从模型中估算的结果——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特别是那些长期经受干旱的国家。
我并没有危言耸听。这是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给出的最为保守的结果,都是来自IPCC中成百甚至上千的世界上最优秀的气象学家经过严格论证所得出的结论。
记者:一些人宣称随着地球环境的不断恶化和资源的枯竭,我们应当力主移居火星或其他星球。对此观点您有何看法?
霍顿:移居火星可能是个好主意。问题是,即使把一小批人送往另一个星球,运送他们所需要的能量和资源都是巨大的,所以也并不是明智之举。你总不能把几亿人移居到火星、月球或是宇宙空间的某个地方。如果你能把两、三个人送到那里就已经是很幸运了。这种操作的尺度已远远超过应对全球变暖的力度,我们宁愿基于地球的角度为遏止气候变化而做出穷尽的努力也不要逃避问题。
记者:在减缓气候变化上美国有好的方面吗?
霍顿:美国目前正在推进新技术的研发,这很好。但是我们不仅仅需要技术,政府应该设定一个框架,而此框架能保证技术运作并真正地走入市场。其中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作用很大,如必须降低矿物燃料发电站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和需要各种各样的可再生能源——太阳能、生物能、废弃物的再利用等等,我们必须尽快在这些领域内取得进展。对于全人类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些行动的实际花销并不是很多——小于前50年中某一年的经济增长——当然,要比对此事置之不理所带来的隐患和由此造成的后果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