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捷

浙江大学生命演化研究中心求是讲席教授

人类作为灵长类物种，拥有与其他灵长类相似的生物学特征。“灵长”一词形容这类动物的智慧和灵巧。灵长类生物包含人类及我们的近亲黑猩猩和大猩猩等共500多个物种，是一支极其丰富多样的生物群体。灵长类的进化之旅令人着迷，最古老的灵长类出现在何时仍是未解之谜，但至少在6 000多万年前，恐龙称霸地球的末期——晚白垩纪时期就已经有具最初始灵长类特征的物种出现，而人类作为独立的生物类群，最早在700多万年前出现。在漫长的地质历史中，灵长类逐步从古老的树栖祖先进化而来。从树梢跃入树冠，从狭小的树枝到开阔的草原，灵长类的演化之路见证了地球环境的变化以及它们对不同生境的适应和创新。灵长类演化不仅是形态和生理特征上的，更是智力和社会性的跃升。在其族群中，我们看到了社会结构的形成、复杂的沟通方式以及工具使用的初现。

人类“从何而来，因何为人”，是我们思考和认识自我的基本问题。这一问题也是一个复杂的哲学问题，涉及意识、道德、宗教、宇宙论和生物学等多个层面。不同的哲学观点提供了多种解释来理解人类存在的意义和本质。对这一问题的思考也是艺术家创作的灵感源泉，是众多伟大艺术作品的主题。19世纪末，达尔文提出自然选择学说和物种起源理论之后，人类对这一问题的思考才真正步入科学时代。受达尔文影响，赫胥黎最早提出人类和现代的大猿如黑猩猩有着共同的祖先。他通过对生物的比较解剖学和行为的观察，得出人类与黑猩猩之间在形态和行为上的相似性，从而推测了人类和黑猩猩的亲缘关系。这一论断彻底颠覆了桎梏人类思想数千年的神创论，对人类起源首次提出了科学的解释，强调了生物起源和演化是一个自然发生的过程。这一理论超越了科学界，对社会、文化和宗教等领域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物种起源理论的提出标志着现代生命科学的开始，也开启了从生物演化角度来理解人类自身的研究。我们经常听到“人是由猴子进化而来”的说法，这既对也不对。这一说法肯定了人类为灵长类一员，但生物演化并非一个新物种对旧物种迭代的阶梯递进，人类只是灵长类生物扩散到全球各个生境过程中出现的一个分支类群。从早期类人猿到现代人类，类人猿先祖不断演化，曾经形成了大量不同物种，但在残酷的自然选择过程中，类人猿最终只剩下四个物种，包括现代人类、黑猩猩、倭黑猩猩和大猩猩。毋庸置疑，人类众多优越特征，包括语言、智力和社会性，赋予了现代人类在这一壮丽的史诗中生存下来的本领。然而，人类并非造物主的天选之子，自然选择也并未将人类打造成完美生物。漫长的演化过程不可避免地使得人类遭受各种疾病困扰。癌症、代谢病、心血管疾病、过敏及自身免疫疾病成为当下困扰人类健康的重大难题，而这些疾病背后都受到人类演化的深远影响。

本期专稿将介绍近期由我国科学家主导的灵长类基因组研究项目在灵长类物种起源机制、大脑及社会行为演化、疾病演化、保护生物学等领域取得的重要突破。人类的演化历史还在继续，我们的未来充满未知。知史以明鉴，查古以至今。对灵长类演化历史的研究，总结相关规律，不仅有助于理解人类从何而来，也为我们在时空维度理解人类疾病产生提供了重要视角。然而，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和环境的改变，许多灵长类种群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栖息地的破坏、食物匮乏以及人类活动对其生存产生巨大威胁，使得保护灵长类成为我们共同的责任。只有如此，才能让这个令人惊叹的生命演化之旅延续下去，让我们和我们的近亲继续在地球上繁衍生息。